同川路远,一去一回都需要不少时间,等到苏盈罗收到程函锋的消息时,他们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同川郡内与郑弘朝勾结甚深的下属官员都被绑在大军行进的队伍中,从头到尾的串了一串。
这些养尊处优的国之蠹虫,如今再也没有了高高在上的气势,纵使已经累得迈不开腿,脚下已经磨出了血泡,照样要在士兵的驱赶下,如同牲畜一般木然地向前走。
郑弘朝本人倒是得了一辆囚车代步,只不过这也是因为他的手筋脚筋都被郑元集挑断,全身上下使不出一点力气,只能被人塞进囚车里,半死不活地驶向那个将要审判他的地方。
程函锋每两天就命人快马加鞭的把消息送回京中,郑元集骑在马上,沉默寡言地跟在他跟后,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这一路走了不到一个月,程函锋带着人回到京城时,天气已经转凉。
军队入了京城,百姓们听说谋逆刺杀陛下的恶人已经抓到了,齐齐地守在街道两旁,对程函锋的欢呼声过后,就是此起彼伏的咒骂。
郑弘朝两眼呆滞地躺在囚车里,身上几乎被百姓们砸来的东西淹没,他的下属们也被飞来的石头砸得头破血流。
直到这时他们才知道,新皇的名望已经高至如此,他们会输也是在所难免。
入京之后,程函锋的眼中就带了笑意,他的陛下正在那巍峨的宫墙中等着他,而他也没有令她失望。而与他完全相反的是,郑元集越发不安,进宫之后更是连头都不敢抬。
他曾在陛下面前信誓旦旦地说,一旦见到二叔就会取了他的首级,之后就会自裁谢罪,可是现在他既没有杀了郑弘朝,还腆着脸跟在大将军后面回来了。
陛下会怎么看他,会把他当成贪生怕死之徒吧?
那一晚,他在昏暗的灯光下亲手挑断了二叔的手筋脚筋,冷眼看着他像条染血的蛆虫一样在地上蠕动。
关于郑弘朝谋逆的亲笔书信被呈到程函锋面前,就在郑元集想要一刀割开郑弘朝的喉咙时,程函锋厉声说道:“现在不能杀他,我要把他带回京城,以便把他的党羽一网打尽!”
“…………是。”
事已至此,郑元集觉得自己已经没有用处了,便开口说道:“大将军,郑弘朝犯下大罪,郑家人死不足惜,只求大将军回京后向陛下求情,饶过我那幼弟一命!”
程函锋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并未回答,郑元集却是心如死灰。
大将军都不肯给他一个回应,这事怕是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他已经尽力而为,却还是改变不了家破人亡的下场!
而且,他再也没有机会去看她一眼了。
“是我没有福气,不能陪在陛下身边!”他苦笑一声,攥紧手中血迹未干的匕首,决绝地割向自己的喉管,然而就在他抬手的同时,程函锋动了。
他闪电般的钳住了郑元集的手腕,速度已经够快,可是郑元集对自己下了狠手,匕首锋利的尖端仍在他喉间擦出一抹血痕。
室内一片寂静,只有烛花爆开时,发出一声轻响。
“把匕首给我!”程函锋说道。
“怎么?莫非大将军是想要亲自动手?”郑元集点点头,将匕首交到程函锋手里,“也好,还请大将军成全!”
程函锋接过匕首,闪着寒光的利器在他手中轻巧的转了一圈,刀刃再一次贴上了郑元集毫无遮挡的咽喉,“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我……”郑元集沉yin片刻,“我连累陛下踏入大牢,受了那些苦楚,可是陛下却信了我,准许我来同川,我……不值得陛下如此。”
昏暗的灯光中,对面而立的两个男人同样的身姿挺拔,也同样的神色晦暗。
程函锋轻叹一声收了匕首,“我是不会给你传话的,这些话留着回去亲口对陛下说吧!”
郑元集的心飞快地跳动起来,他竟然还能再见陛下一面吗?可是,陛下真的还肯见他吗?
他恍恍惚惚地跟着程函锋离开同川,回到京城,一路进了宫门,直到女官的唱呵声响起,他才猛然地回过神来,望向宸光殿的大门。
马上,他就可以见到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