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我累了。”
凤临脚步一顿，眸子直勾勾看着狱司，“你说什么？”
“当年寨子里的男女老少，一刀刀被这群畜生砍死，血流了三里地；刚出嫁的阿姐被他们杀了夫君，摁在花帐里撕烂衣服又拖出门外，哭着求着还是被人掰开双腿摁在地上轮流奸到没了气；才会走的娃娃连门都没有出，就被冲进来的官兵们捅串…他们到底又做错了什么！
“抱歉，是下官失言。” 狱司闭了嘴，跪在地上身子微颤朝凤临拜道，“宁某擅议朝事罪该万死，请大人恕罪。”
狱司无言，拜了一拜垂眸相送，看着她攥紧裘袍起身从阁台旁走过。
陈婶“哦？”了一声倒也没多惊讶，打开折纸放在眼前细瞧了瞧，细眼眯起轻笑起来赞叹，“这男子身形长得出挑，莫不是您家郎君？”
凤临说完只觉得有点冷，她裹紧上衣，袍下的边角卷起了风，从尚还跪地愣神的男人身边悄然离去。
霜风垂阳中少女的眸中像是燃起了毒火，她步步逼近正僵硬躬身行礼的中年狱司，再度吐出的字字句句像是沾了血的尖刀。
“不是。”她掩了掩眸，偏头去看搭在一旁的布料，嘴里乱七八糟地编着谎，“我家主子差我来替新进的护卫做衣，银子管够，样式您看着裁便好。哦对，料子寻常些别太惹眼，要暗调的那种。”
“可笑。”
两人擦肩，凤临忽然听得正低头恭送的男人低低言语了一句，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凤临慢悠悠地听着，她刚和狱司聊了一通心情正不悦，随便拿手指了指，把一包碎银放在桌上，“那就这件翻领的吧，剩下的银两等您交衣了再付。至于料子配饰就劳烦陈婶看着选，别太张扬就行。”
她低低地叹气，抬手示意他起身，“今日之事不必再提。自北老郡王谋反后，如今凤都朝堂上人人自危。圣威难测，难保下一个就轮到哪家了。”
…府内守卫不少，倒也不会轮到玄庚佩刀。
“我，出身南苗。”
了。”
“原来是护卫，难怪难怪。”陈婶啧啧两声随即有了主意。
——
凤临看过去，只见一位拿着样图的中年妇人热情洋溢地走过来，一双施了胭脂粉的细眼上上下下仔细端详着她，爽快地大笑，“您叫我陈婶就好了！哎呦…姑娘这身形当真是玲珑精妙，不像个北地人，倒像是那些个行商的岭南遗民似的。”
她在那叠样图里翻找了一会儿，捡出几套劲妆样式来，朝凤临热情地推荐着，“您看看这几件胯衫，圆领的翻领的都有，入冬了再衬件短打束腰显得也利落。哦对，这束腰的革可是好料子，您家护卫日后就算是佩剑佩刀时日长了，也不会有多磨损。”
灰服的狱司沉默了瞬又开口，语气却是带着些许迷惑，“宁某也是见惯屠戮的人了。塞北之地多战事，这么多年全靠着北郡王府强兵镇压，才得以勉强维稳。
良久无话。少女说完便幽幽地看向阁楼外，神情疲惫似是说尽了气力。
打马过了西街晚市便是城中几家绸店，凤临下了马，随意选了一家开在街角的绸坊，拿手挑了门口帷幕缓步走进。
下官不是不怜惜那些死了的北地平民，可那些死卫…也是北地人啊！自出生起便要听命做事的人又能有什么谋逆的心思？况且就算有滔天的血罪，这么些日子的生不如死，活得连下贱奴狗都不如…也该还够了吧？”
凤临沉默了片刻，忽的自嘲般冷笑，脸色苍白，“我当时就在寨子里啊…可自始至终我只能被人护着躲着，看着他们就这么凌虐奸杀我南国子民…什么都做不了。”
插满绸花的屋内锦绣绫罗高高束了满屋，垂在空中飘飘荡荡，她拨开来回看着，忽然听到柜台角落传来一声和蔼的女声。
他看着脸色晦暗不明的新城主，年轻女子原本平静的神色已变得凝沉，中年男人抬了抬手，躬身再道，“剩下的人回了牢里被当成泄欲的玩意儿，肏虐得二死一疯。那疯的被我们斩了，就只剩下您手里将死不死的这一个。”
“劳烦陈婶了，我来替别人裁。”
“真的…就那么该死吗？”
凤临转着将空的茶碗，一时并未接话。
“哎呦生客啊，年轻的姑娘可是来给自己裁衣的？”
“我不是来替自己裁衣的。”凤临摇摇头，她来刹雪城时日不长，无意暴露自己城主的身份，只是从袖里掏出之前记了玄庚尺码的折纸，递过去。
凤临攥着裘袍低笑一声，娇浓的脸上此刻是化不开的严霜，厉声扭头道，“你怜惜他们，可谁又来怜惜我们？”
又有谁来可怜我们，放我们一马？！”
风炉里的烟袅袅升着，被晚归的风零落吹散。
她听得恍然，只是微微点头喝尽了碗里的残茶，把册子放在桌上，“…了解了。宁大人，今日我尚还有事，便到这里吧。”
“什么？”男人抬起头，看着她无故打了个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