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的是孤单,不是孤独。
跟从没出现似的,一碗米饭完完整整地没碰过的痕迹。
他想她了。
他还没来得及想她跑哪儿去了,手机铃声又响起来。
这次不一样,他手伸过去,搭在她头顶,摸到她柔软的头发,声音温柔。
那头没有出声,他把手机拿得远了点,抽了张纸巾擦脸,再拿近时就说:“妈,没事我就挂了,等会还要看个文件。”
这栋房子是许父给他买的,从他来美国后就一直住在这边,2007到2018年
没事的,妈,不用担心。
这才想起,她早就回了铜川,搬空了所有出国时带来的东西。
电话就是这时候打进来的,许姜弋看了来电显示,他接通后应了两句“嗯”,挂完电话,跟他吃饭的人就不见了。
依旧期待你的回信。
她欣慰地叹息:“那就好……”
如果餐厅里有第二个人在,会看到他的左手虚空,魔怔般地自言自语。
餐厅很安静,因为要嚼食物,她吃东西时不出声,每当这时他就喜欢逗她,胳膊越过餐桌捏她微微鼓动的脸颊。
加上旅途,他这次假休了十天,落下了很多公事,重新投入繁忙的工作,先前的失落惆怅压下去一点,回到家倒头就睡,灯依旧没换。
病来如山倒,助理送他去的医院,妈妈在另一座城市工作,没跟他住一起,赶到医院时他已经好转许多,她抚摸着跟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庞,流下了眼泪。
出了院后,他不再让自己刻意地忙碌,还换了灯,整栋房子包括卧室全都换了。
My wife。
写完后,他贴上邮票交给店主,他写的是中文,店家看不懂,就问他写给谁的。
许姜弋回了餐桌上,自己盛了碗米饭。
中国人打招呼的方式不就是“你吃了吗”、“吃了什么”,这一类的,他妈妈在美国呆了十多年也不外乎如此。
,我回来好不好。
他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捂着眼睛,喉头哽咽,“妈,我想她了……”
他妈妈依旧没做声,但许姜弋知道她拿着手机在听,他听得见她的呼吸。
他决定搬去跟妈妈住,他会烧菜,妈妈不能吃辣,等他过去后,他再学着做不辣的菜给她吃。
身体高强度超负荷地运作,妄想用这样方式麻痹自己排解寂寞,无异于饮鸩止渴,好多年没生病的人,在洗了个冷水澡后发了高烧。
不知道怎么的,听到这句话,他鼻子一酸,眼泪就下来了。
妈妈的声音很温柔。
她顿了下语气,又继续说:“你不要误会,妈妈不是想管着你,我只是在想,若若走了,你一个人住可能会孤单,不是你的房子太大的原因,我的意思是你一个人,会不会孤单,虽然你已经长大到能独当一面,可在妈妈心里,你还是妈妈的孩子。”
他心情好的时候会下厨,炒很辣的中国菜,端上桌后习惯性地喊许若吃饭,没听到她应声,他就去房间敲门,敲几声后还是没动响,推开门一看,除了家具,里面空荡荡的。
晚上回到家摸到门的总控一按,房子里灯火璀璨,暖色调的光线,打在人身上,像冬天里暖洋洋的阳光。
“你可能觉得莫名其妙,打破盘子跟你有什么关系,但是我看到盘子碎裂在地板上,突然就想到你了,盘子碎了一地,好像在跟我说,你在难过,虽然你看上去很好,但我总觉得你在难过,姜弋,妈妈很担心你……”
他吃东西不快,因为林泷吃得慢条斯理,他为了等她,刻意吃得慢一点,久而久之,就习惯了这样。
“你刚才哭了吗,还把手机拿去一边了不想让妈妈听到,傻孩子,在妈妈面前哭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你刚出生的时候天天哭,妈妈见得多了。”
不过是发烧,他身体很好,没有任何毛病,不用担心。
最后,祝你生日快乐。
这回是他的妈妈。
爱你的姜弋,2018.07.06
他们是羁绊最深的母子,他是她的孩子,她是他的母亲。
生活波澜不惊地过着。
“嗯……”
他说正在吃,还把吃的什么菜跟她念了一遍。
“姜弋,你要不要搬过来跟妈妈一起住……”
十月初的一天,国内在庆祝国庆,他挑了个天气晴好的周末收拾东西。
对面犹豫了几秒,缓缓地喊了声“姜弋”。
许姜弋面色苍白,无声地笑了笑安慰她。
水水,我炒的菜,给个面子多吃一点。
“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在难过,事实上,你可能不会相信,姜弋,妈妈之所以会打这个电话给你,是因为我刚才洗碗时打破了一个盘子。”
他犹豫了几秒,才缓缓告诉对方。
话音未落,眼泪夺眶而出,似小孩子一般失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