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欣喜愉悦,时而惊讶赞叹,时而伤感可惜的神采,那些从杜岚眼中透露出来的丰富情感,让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深深触动了。
在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若凡洋洋洒洒地进行了一系列发言,在咖啡也续杯好几次的情况下,黑发青年总算结束了对自己人生的粗略介绍。
“很有趣的经历,比我从前听到过的任何一个对手的自述都要精彩。”沉默了好一会儿,杜岚才从倾听状态中回复过来,他爽快地呼出一口气,抬起双手拍出响亮的掌声。
因为长时间说话而口乾舌燥的黑发青年正捧着咖啡杯大喝特喝,听见这赞誉的掌声,微微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对他来说,两人间的气氛融洽得好像正在约会似的,可又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怪异感觉。
(就好象赤身裸体地站立在对方面前,而对面连一件外套都还没脱哩!)为了摆脱这种不利的形式,若凡放下咖啡杯开口道:“作为礼尚往来,尊敬的杜岚大人,是不是该轮到你来谈论一下自己的生活啦?”
“我从不谈论自己的事,无可奉告。”蓝鬃金瞳的狼王若无其事地侧过脸望向窗外,好像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太……太过分了,这不是欺诈嘛!”若凡愤愤不平地抗议。
“骗你的。”
“诶!?”
“我的成长历程可没什麽趣味可言,在孤儿院里的时候就是个让人害怕的孩子,长大之後更是如此。”杜岚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向黑发青年摊手,後者从这笑容中多少读出了一点孤独的味道,“在擂台上让对手恐惧,在帮会里令手下敬畏,在黑道上则是所有人的噩梦,迫使他人颤栗和颤抖,这就是我的全部。”
“然後呢?”若凡期待地眨着双眼等待狼王的下一段内心独白。
“没有然後,自我介绍结束了。”
“我花一个多小时做自我介绍,而你就只用几句话敷衍我,这未免不够公平吧?”若凡抱怨着皱起眉头,他不甘心地冥思苦想,总算想出了解决之道,“不如这样,作为补偿,告诉我那个答案如何?”
“什麽答案?”杜岚好奇地抬了抬浓眉。
“在擂台上问过你的,关於打假拳的理由……还有雷武……”黑发男子用力搔了搔思路混乱的脑袋,想要整合起心中关於这件事的种种疑问,“作为靠着真正实力抵达地下格斗界顶峰的你,为什麽会掺和到打假拳这种事情中?而小武的参赛对你来说根本就是无足轻重的事情,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挠他?”
狼王平静地听完对方的问题,缓缓从座位中站起高大的身躯,他将双手握在身後,走到玻璃幕墙跟前,背对若凡淡淡说道:“你知道巴比伦城的历史吗?”
“愿闻其详。”
“一百多年前,这里只是一片汪洋大海,联邦政府在此围海造田,构筑起了巴比伦城的第一块地基。”杜岚极目远眺地平线的那一头,漆黑的夜幕低垂而下,与之相连接的是波涛汹涌的海面,在月色照耀下泛起磷光点点,“起初的目的并不是移民,而是放逐,所有被判定对社会有害的人,那些会造成威胁的不确定因素,都被驱赶到这块小小的弹丸之地上,罪犯、左倾激进分子、精神病人、基因畸变者,以及——亚人。”
“其实这也算不上迫害,亚人在正常社会中过得很凄惨,二等公民、无法接受正式教育、不能进入军队高层和政界、甚至被普通人类杀害,对方所承担的法律责任也要比在相反情况下轻得多;而在这里,和这些放逐者在一起,亚人好歹有了一齐从起点出发的机会,如果连将这贫瘠荒芜之地改造成繁华都市的奇迹都能实现,改善亚人的处境又有什麽困难可言?”
“……”若凡没有插话,他知道现今亚人的处境,并没有真的改善多少。
狼王走回若凡身边,蹲下身子,给他指出一个方向,“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你看到了什麽?”
“那是……”若凡循着杜岚的手指望去,那是黑暗笼罩中的亚人聚集区,不同於其他地区灯火辉煌的夜景,只有那个区域的灯光暗淡寂寥,在两相比较之下分外明显。
“对,一百多年过去了,从前那些杀人犯、强奸犯、诈骗犯的子孙们从祖先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活在温暖的阳光底下,籍由巴比伦城得天独厚的航运优势积累着惊人的财富,他们每晚看着我们现在看的美景,喝着我们现在喝的咖啡,享受着富裕美好的生活,完全没有想过这些恩惠都是拜谁所赐……”
“是我们亚人!”狼王的声音变得有些扭曲,他搭着若凡肩膀的手,也按得过分用力,“为城市建设流血流汗的、为城市安全枕戈待旦的、为巴比伦的发展出力最多的,不就是我们亚人吗?但看看如今亚人的生活:
得不到良好的教育、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被迫生活在冠以亚人名讳的贫民区中,连正常人一半的公共福利都享受不到,而亚人中优秀杰出的人才,竟然只能在地下擂台上,为那些肥得流油的蠢猪豁出性命自相残杀,这值得吗!?”
“你是因为这个理由才反对雷武参赛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