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垂落下来拎着一根烟,冒出青白色的烟雾,他背对着王学贤,半晌都没有说话。
“这是你决定的,不该问我。”张达能头也没回,冷冷的说。
王学贤碰了一鼻子灰,他强装做不以为意的,自己走到舞台前方,才刚把麦克风放到音响底下,就听到後方传来一阵骚动。
王学贤转头一看,所有的媒体记者全都涌向广场後方,远方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旁,走下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大约六十多岁年纪,头发油腻的梳成旁分的西装头,穿着深蓝色笔挺的西装,打着深蓝色条纹领带,笑脸迎人的走进广场。
立法委员赵中兴志得意满的看着媒体记者把他团团包围,好整以暇等待记者们就定位,文字记者蹲在赵中兴脚前,摄影记者们站在文字记者後面,几十部摄影机镜头对着赵中兴。
王学贤着急立刻冲向广场後方,跑到一半才发现麦克风没带,又往回跑到舞台底下捡起麦克风。
王学贤气喘吁吁跑到记者群的时候,才发现张达能已经站在赵中兴的正前方中央,摄影机扛在肩上,单眼凑近摄影机上的观景窗,全神贯注的拍摄。
王学贤已经挤不进记者群,只能站在别家摄影记者後面尽可能伸长手臂,希望把麦克风尽量近的凑过去。
赵中兴的嘴巴底下簇拥着几十支麦克风,张开嘴巴侃侃而谈,距离太远,风又太大,王学贤实在听不到赵中兴说什麽,突然间所有的麦克风撤离开来,蹲在赵中兴脚前的文字记者群起身一哄而散。
摄影记者们排成一列站在赵中兴的前方,随着赵中兴往舞台中央走去,摄影记者肩扛摄影机边拍边往後退,一直退到了舞台底下,才有默契的一起转身把镜头朝向舞台,等赵中兴上台接受观众鼓掌欢呼结束,摄影记者才走回到广场後方摄影区,把摄影机放上脚架。
王学贤看其他电视台的文字记者把麦克风又都放到舞台底下的音响边,就依样画葫芦的照做,他空手走回张达能的身旁,手机这时突然响起。
“喂,主任!”王学贤紧张的对着手机说,眼角余光偷看身旁全身贯注看着摄影机观景窗的张达能,”有!赵中兴已经到了......刚刚才接受完媒体联访......”
“赵中兴说什麽?.......”王学贤额头渗出汗来,他右手拿着手机,左手不自觉捏紧了拳头,”他....他说......”
“他.......”王学贤咬着牙,眼角余光偷瞄身旁低头看着摄影机的张达能,”他......我.....我......”
“.....我没听清楚.....”
张达能抬起头看了王学贤一眼,又低下头去看着摄影机上的观景窗。
“我......他......”王学贤面对电话里主任的逼问,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张达能突然走过来伸出手一把抢过了王学贤的手机说,“主任,我达能,”
“赵中兴说砂石条例现在已经有三十多个委员连署,”张达能眼神直视前方舞台,抬起左手把烟放进嘴里吸了一口,吐出白烟,右手拿着手机继续说,”条例会在立法院这个会期通过.......好,我知道。”
张达能挂了电话,正眼不看王学贤一眼递回手机,转身走回摄影机旁边继续低头看着观景窗。
王学贤讪讪的把手机收回裤袋,惭愧的站在张达能身旁,看着台上啦啦队热闹的表演。
“热线追踪”作为深度报导型的新闻节目,每次出差都要好几天,STV近年广告收入大减连带影响到福利,同性别员工出差住宿,只能两人共住一间房。
云林县乡间的商务旅馆里,两张单人床紧贴墙壁,床中间的床头柜台灯散发黄光,床尾前方的电视正播放STV晚间新闻,电视底下是茶具和热水壶,电视两边桌台充当书桌,王学贤穿着深蓝色衬衫和深褐色长裤坐在靠窗这头敲着笔记型电脑,张达能穿着白色衬衫和深蓝色牛仔裤坐在靠浴室和房门那头,拿着布擦拭摄影机,摄影机电池充电座闪烁着绿光,采访包和行李背包凌乱摊开在白色床单。
王学贤手里拿着今天活动的新闻稿,仔细核对出席名单,这场土木砂石同业公会主办的活动,邀请了全县的业者,但王学贤却发现到有家”建发公司”缺席了。
王学贤抬起头来,若有所思的伸起懒腰,这一整天下来,张达能一句话都没有跟他说到,就连刚才吃晚饭,张达能也是点了碗面之後就低头滑手机,从头到尾连正眼都没看王学贤一眼。
王学贤转过头去,看到张达能低头专心擦拭摄影机,拿着擦拭布的手臂显出一道乾涸的血渍。
王学贤犹豫了一下,站起身来走到床边,从行李背包掏出药袋,拿出消毒药水和棉花棒走到张达能身旁。
张达能头也没抬的专注看着摄影机的细缝,轻轻嘟起嘴吹了一口气,放下了擦拭布,拿起台面上的小刷,轻轻刷着摄影机。
王学贤把棉花棒沾上消毒药水,弯下腰把棉花棒压上张达能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