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洁身自好,并无胡乱使钱之处。”杨慎未至,反倒是杨家长辈寻上门来,雪里梅既担心来人要棒打鸳鸯,更忧心杨慎被家中惩戒,急忙为之开脱。
“我那位兄长管得严,这小子有多少月例我还不清楚么,平日看上什么坊间善本,还要从我这里磨银子,姑娘随了这么个穷酸书生,日子怕也不好过吧。”
杨廷仪语气戏谑,并无兴师问罪之象,雪里梅暗松口气,浅浅一笑,“得公子之助脱离风尘,妾身不敢奢求其他,青裙缟袂,粗茶淡饭,平安度日即可。”
雪里梅嫣然一笑,一对小巧酒窝在雪白脸颊上若隐若现,千娇百媚,美若天仙,杨廷仪也不禁心中一动,暗道此女果然尤物,难怪慎儿做出如此不知轻重的事来。
“知书明理,我那侄儿果真是好眼光。”
“妾身自知出身卑微,难配公子佳偶,只愿常伴公子身侧,为奴为婢,余愿已足,求先生成全。”雪里梅突然跪倒,接连三拜。
“快快请起。”杨廷仪急忙上前搀扶。
“姑娘对用修一片深情,老夫感之甚深,说来杨家虽是书香门第,但我兄弟几人并非食古不化,拘泥俗礼之人……”
“杨府肯接纳于我?!”雪里梅惊喜若狂,眼角都要流出泪来。
“本该接姑娘进府,只是……诶!”杨廷仪重重一叹。
“先生可是有何难处?”心情骤起骤落,雪里梅语音发颤。
“姑娘可知用修为何今日未来?”
雪里梅茫然摇头,见杨廷仪面露悲伤,惊惧道:“莫不是慎郎有了意外?”
“求姑娘救用修一命!”杨廷仪对着雪里梅一记长揖。
* * *
昏暗的卧房内弥漫着浓浓的药膏味道,杨慎伏卧在榻上轻声低吟。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半扇,一道阳光随着一个人影一同进入。
用手遮挡住刺目的阳光,杨慎看清来人,欣喜道:“三叔,雪姑娘那里可好?”
杨廷仪不答问话,走至床前,掀被瞧了瞧杨慎敷药的伤口,微微颔首,“伤势恢复得不错。”
“皮外伤,不碍的,三叔您说去替我安抚雪姑娘,可是按我说的这几日出门访友?没告诉她我受伤的事吧?”趴在床上的杨大才子喋喋不休道。
“无碍就好,能经得起长途奔波了,明日便安排车马,送你回川完婚。”叔侄二人永远答非所问。
“回川?回什么川?完什么婚?!”
“你父亲与王家已定好了日子,先在新都完婚,随后赶赴成都府城应举,时间还算充裕。”杨廷仪自说自话。
“我问你雪姑娘她怎么样了?!”终于被激起了脾气的杨慎暴喝道。
“小心别扯了伤口,”被侄子喷了一脸口水的杨廷仪平心静气地嘱咐道,“雪里梅去了丁府。”
“丁府?丁南山那里?她去干什么?不是羊入虎口么?”
面对杨慎一连串的质问,杨廷仪神色淡淡,“堂堂杨大公子都被打得起不来床,她又怎敢得罪锦衣缇帅,自然立即改换门庭,另攀高枝咯。”
“不,我不信,我要去问她……”杨慎不顾身上伤痛,挣扎着起身。
“啪”的一记耳光,狠狠地抽到了杨慎脸上,杨慎捂着半边脸庞惊疑不定,这一掌掴得并不重,比身上棍伤更是不值一提,可从小到大,杨廷仪对他疼爱有加,连句重话都未对他说过,突如其来的一击,将杨慎打得瞠目结舌,犹如不认识般看着自家三叔。
“这一巴掌是为了打醒你,平日自恃才高,行事无忌,眼看就到弱冠之年了,做事还不知三思而行,首辅门前贴揭帖,与锦衣缇帅争风,这是杨氏子弟该做的事么!”
“雪里梅去了丁府,去得对,似你这等无权无势,不知为父分忧,只为家门招祸的浮浪子弟,此生都不会有出息,还不若凤栖梧桐,早觅高枝,欢场女子果然慧眼识人啊!”
“乖乖滚回新都老家,应不应考,全都在你,你要一辈子浑浑噩噩,杨家也不差养你的一口白饭,别在京城碍我和你父亲的眼!”
一通数落之后,杨廷仪拂袖而去。
杨慎半晌无言,突然狠狠一捶床头,伏在榻上无声饮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