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突然停了脚步,暮成雪不明所以,只觉得自己被按住肩膀动弹不得,“怎么了?”
“对不起。”暮成雪感觉到这人不自在,他也是残疾人,知道被人发现了身体异常是多难堪的事,赶紧收回了手,“我不是故意的。”
最近周围不太平,警察在周边安插了岗哨,妹妹的学校也要求家长接送孩子上学放学。这样一来反而给暮家解了围,小混混们难免自顾不暇,就没空来找他们的麻烦了,暮成雪父亲也借机改了出车时间,提早下班去接女儿放学,顺便带上买好菜在超市门口等着的暮成雪。
他本来想着回家的时候跟爸妈说一下这件事,问问最近是不是新搬来了邻居,结果很快就被打岔忘了。妹妹被打发去卧室里吃零食,继母和父亲压低声音,告诉他,最近出了点事情。
“你也不要帮我拿东西了,顺路一起走就行。”暮成雪也不知道这人的另一只手是不是完整的,一想到让另一个残疾人帮了自己这么多,他也是很过意不去,“你就住附近的话,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帮忙……”
连着五天,暮成雪都没机会碰到那个好心的陌生人,直到周末妹妹在家里,他才又在超市门口碰到了他。又是熟悉的一声不吭,又是强行把他手里的东西接过来,暮成雪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其实我以前一个人也行的,不用帮忙。”
“就这样还敢出来拉客接单?被人发现了谁敢坐你家车?”那人嫌弃地打量他一番,对他身边的人警告道,“好狗不挡道儿啊,看你也不像他家人,最好别管闲事。”
是不说话,暮成雪问:“你不方便说话吗?”
父亲出狱后没办法找正经工作,只能自己买了辆二手车私下接客人,赚点辛苦钱。附近的一伙小混混盯上了,每次都准点蹲在回家路上,找他要钱,挣多少都得分他们一部分,不然就把他车牌号和前科挂出来,不让人坐他的车。这种事没办法找警察,解决不了还后患无穷,父亲忍了几个月,最近生意一直不太好,混混不满意收的钱,已经放话要把他挂出去。
“我……我问问秦小姐吧。”他不安道,“如果被挂了,她或许可以帮我们说说话,解释一下……”
暮成雪家里至今没有一台电脑,他们平时也不怎么搞网络,只觉得被挂出来,被很多人知道,是非常可怕的事。父亲虽然不是什么恶劣的罪行,但是在很多人眼里,蹲过监狱就已经是人生不能抹去的污点了,那么多司机也不愁少一个。但是对于暮成雪一家人而言,父亲是不能缺少的支柱,母亲生病,妹妹年幼,暮成雪又是残疾,整个家都需要这个顶梁柱才能撑得起来。
五根手指,这人无一例外都没有手指甲,小拇指和无名指只剩个根部,只有三根残缺的指头搂着他肩膀,并得紧紧的,他不摸也发现不了。
“哟,还真是瞎子。”
对方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喉结处,大概是想告诉他嗓子出了问题,暮成雪也不好多问,含糊道:“这样啊。”
别说是五百,就算是五十暮成雪都不想给他们,这群人贪得无厌,打着收保护费的名义实则敲诈勒索,
“你放心,我都跟你们说了,就是商量怎么办。”他看了眼女儿的卧室门,还关着,就压低声音道,“实在不行,被挂了就挂了吧,我把车卖了再想别的出路,就是难为你们要一起吃苦了。”
对面似乎堵上了几个人,为首的听声音是个年轻男人,吹了个轻佻的口哨。
暮成雪肩膀上的手始终没松开过,这让他有了点底气,“你们想干什么?”
“老是麻烦人家秦小姐,是不是不太好。”继母的脸上满是忧虑,“之前工作的事就是她帮忙解决的,你妹妹上学也是,不能总是欠人家人情。”
暮成雪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对面道:“你姓暮对吧?你爸犯罪进过监狱你知不知道?”
继母突然说:“我要是怕吃苦,一开始就不会嫁进这个家。”
她说这话时眼睛都红了,带着点哭腔,语气却恶狠狠的,暮成雪知道她脾气倔,不会当着孩子的面流眼泪,起身找了个借口出去,让她跟父亲一起待着。
对方很执着,一如既往地揽着他胳膊带他过马路,暮成雪脚底的盲道有块石子,他没探到,眼看着就要被绊倒,下意识伸手去扶肩膀上的手,却发现这人的手不太对。
这人还是有点黏糊,走的时候不太舍得放手,好像暮成雪拎的不是便宜蔬菜,而是什么金银财宝。他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回事,也许只是比较热情,想帮他拎上楼。
“不干什么,你爸欠我们钱了,找你讨。”对面用很无赖的语气说,“五百,这个月拖了几天,加利息六百。”
如果父亲再进一次监狱,这个家就真的要完了。这群小混混虱子多了不愁,就算真闹出事情来对他们也只是破罐子破摔,但是父亲绝对不能出事。万一被他们挑衅得头脑发热动了手,打输住院打赢坐牢,都没有好下场。
“爸爸。”暮成雪没回继母,而是对父亲说,“还有时间想办法,你得答应我,千万别想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