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脚狠命踢着、用枪托砸着,嘴巴里骂骂咧咧地逼他们站起来。一些同样一身黑衣的女军官带着大檐军帽,穿着黑色的短裙和长筒高跟靴,腰间别着手枪,在人群的外层踱步,不断呵斥叫骂、用一米多长的直鞭抽打着这些可怜的战俘,使唤着士兵们维持着秩序。
望远镜视场从树林开始沿着山脚逆时针转出,映入我眼帘的是西边山脚下一排被绑着手脚连成一串的男子,他们被两名全身穿着黑色军服的持枪士兵连拉带踹往前驱赶到已经挖好的一个长条深坑中,然后一个个被强迫着跪倒在坑中。我知道下面要发生什么,曾经在某些战争纪录片上看到的场景马上要在我眼前上演了,让我泪从心来,实在不忍再看下去。
于是强忍着内心的澎湃,扭过头去调整了一下角度,往山谷的另一
个地方看去。这样已经挖好的深坑还有十来个,在旁边一些地方,还有士兵用铁锹和铁镐持续在开挖中,而被连成一串串的战俘也不断地从树林里被牵出。整个山谷成了流水线生产死亡的加工厂。
士兵们全部穿着深黑色的军服,这是特务局的标准制服,黑色的钢盔上带着的诡异蛇形徽章是特务局的标志,仔细看徽章中的毒蛇吐着信,缠绕在一个有着两个可怕的黑洞洞眼眶的骷髅上。很难想通一个国家的情报机构怎么会选用这么狰狞可怖的徽章构图,透出令人极为憎恶的阴邪黑暗感,怪不得很多人会暗地里把特务局又称为骷髅局或者毒蛇局,把特务局的行动队叫做黑衫军。
特务局脱胎于原来米纳共和国洛南行省警察局,成立时间并不久。他们行事隐秘,神秘莫测,平时很少有人能看到他们,今天是我第一次这么细致地近距离观察到这么多特务局特务。虽然我没怎么见过这些特务,对他们却并不陌生,不仅听了坊间很多关于他们无法无天的传言,更是从市政府归档的卷宗里了解到很多他们无法启齿的龌龊勾当和草菅人命的恶行。
在我的眼中,现在的这些特务就像一群地狱来的妖魔,十分令人深恶痛绝,同时,我对他们隐隐的恐惧感也从心底升起。望远镜里出现这些黑衣瘟神的时候,我就会快速躲开,唯恐不及。
我关心那些在待宰等死的可怜俘虏们悲怆的命运。我要尽量多看一点,把他们在这个世界最后时刻的焦灼绝望眼神记在心里,当做最后的一点祭奠。我要根据这些写一份详实的报告,等待一个成熟的机会公布出来,让全世界有良知的人们来谴责这个暴行。
从没见过杀人,今天却把几辈子的份都补上了。又一阵带着回音的密集枪声响起,马上是有人纷纷倒下的声音,然后树林中响起短暂的骚动声。这样的屠杀小组还有十几队,分布在山谷的各处,这个过程在这个灰色的雪天中不断重复运行,有序地循环着。
梅头坳里的溪水泛着红光,惊龙潭本来墨绿的水色,现在也被注入的溪水染红,呈现一种非常污浊的色调。恍恍惚惚,我看到了山谷的上空飘荡着很多幽怨的灵魂,他们在和飞雪共舞。
人最宝贵的生命在这里分文不值,就像一堆垃圾被随意遗弃,灵魂就这样与肉体分离。
我的心寒冷如冰,泪水已经挂满了脸颊,热泪流过冰冷的皮肤迅速变成一串冰渣子挂在下巴上。这令人发指的暴行让我悲愤得浑身发抖。
黑暗中,一直用脚勾着我的那个女人感受到了我的悲伤,也在一边断断续续呜咽起来,她哭得越来越悲痛,让我感到更加心酸了。
「不要哭了……」我想安慰她,却不知道用什么言语,而我自己的眼泪却无法控制地流淌着。眼泪和鼻涕塞住了鼻孔,说话变得含糊不清。
「嗯。」她慢慢安静下来,然后站了起来,走到我身边。
「别伤心了……」她反过来安慰我,用衣袖擦着我脸颊上的眼泪,恨恨地说:「这群禽兽,迟早会跟他们算账的。」
会的,他们一定要付出代价,我默默在心里发誓。
女人把身体贴在我的背上,我们就像一对情侣相依相成,在患难中无言地交流着心声。
除了石缝外漏进来的几束光,洞内一片漆黑,虽然我看不见女人的样子,甚至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此刻两颗心却是在一起的,觉得和她愈发亲近,冥冥之中我们被牵在了一起。
梅头坳已裹上银妆。厚厚的浊云隙缝里漏下冬天微弱的日光,东北风呜呜地吼叫,夹着鹅毛大雪在旷野里肆虐、奔跑,仿佛是飞舞的锐利剑气,刺穿了在雪天里蜷曲着、愁眉紧锁的人们稀薄的单衣,他们暴露在衣服外的粗糙脸皮被它划了一刀又一刀,难熬的疼痛,但对于即将来临的死亡,那又算得了什么呢?相对于人生马上到站的终点,等待它到来的过程可能更加折磨人。
对这些安坐待毙的人来说,哪怕看到只有萤火虫般暗淡的火星都足以成为他们心中的希望。现在的我,可能就是身后紧紧贴在我背上体如筛糠似抖动的女人心里的依托。她似乎忘记了我们彼此之间甚至连姓名都还没通报,连来到这里的理由都夹杂着满口谎言,她贴得越来越紧了。对我来说这同样是心理的一个宽慰,一定程度